寫於120190204寫於120190204寫於120

  唉。

  我想談的話題,真他媽複雜。而且有著相當羞恥的開始。

  在準備研究所的最後時間,我知道自己不能再借更多小說,
更精準解釋是,我不能再花時間準備自己的小說了。這會讓我
的理智值下降,但速讀小說本來就不是什麼值得推薦的休閒,
我不認為自己的理智值會落到開始看到東西的程度。

  最糟的,我想還是借《女兒》時。

  我剛跑步跑完,順道去圖書館拿預約書,然後看到九開頭
的四位數字編號。大學時書展賣過《女兒》,我試看過一點,
但很快就失去了興趣。當時僅瞥兩眼,判斷駱以軍用的語言風
格過於複雜,便迅速放棄。

  找不到九開頭九位數預約書,我一問服務員,發現《女兒》
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十八禁。

  「這是你自己要借的嗎?」

  「呃……對啊。」我是有維持軍中的刮鬍子習慣,穿得也
是軍隊送的免費內衣,長得是有些幼齒……但我看起來有滿十
八吧?話說回來,為啥《女兒》是限制級啊!?

  看了大概五分之一,我可以和你保證:這本書重點根本不
在情色內容,如果《李敖自傳》不必被貼上限制級的不合適標
籤,《女兒》也肯定不用。

  尷尬的場景說完了,來談談正題吧。

  我在這個網誌上說過--如果沒有的話,現在也是時候了
--我希望能研究出純文,介於藝術文學與通俗文學之間的寫
作方式,為的是解決商品化的問題。

  我記得YouTube影片中有一次駱以軍被問道,為什麼要寫
「現代主義」文學,或者說,為什麼要寫這種,特意挑戰語言
極限的作品,完全「無視」讀者的體驗,有什麼意義?

  我不記得他準確來說,說了些什麼,但我還記得他的意思:
現代主義是了擴展語言的疆界而使用,即使是經過一萬兩千多
年的文明史,有許多東西我們依然沒辦法清楚講明。

  比如說愛,現在我看了許多小說,發現依然有許多作者,
特別是非猶太文化體系的東方作者,完全不了解《愛在瘟疫蔓
延時》中所提起的承諾,以及非感性瘋狂呢。有人會說,有多
少個人,就有多少種世界,但就是交流、妥協、改變,讓文學
或任何藝術有趣啊。

  一旦開始質疑這樣的藝術創作,就會開始顛覆所有性質的
創作了呢。因為以前人的作品,經歷過時間的考驗較久,品質
自然比暢銷的新作品還高。

  那麼,為什麼會有人這樣問駱以軍,對藝術性創作產生質
疑呢?

  《西夏旅館》普遍被人們認為,是駱以軍離開他的「棄」
的寫作的里程碑,我則認為這是他開始真正做自己喜歡的事。
因為,普通人看不太懂《西夏旅館》,必須看兩次或兩次以上,
完全正常,那本書的設計就是這樣的裂解。

  而等到《女兒》,文字的裂解就變得更嚴重。駱以軍透過
語言的操弄,把比喻切得比村上春樹更碎。

  村上的作法我已經不是很同意了,意象的操作能更圓滑、
更被衝突和主題緊束,複雜的文句所造成的優美,不盡然能造
成「重量」,也就是諾貝爾獎的重點之一。

  當然,駱以軍的作法和村上不同。他不只把意象切碎,連
故事的脈絡也被切碎、絞擰,你看了半天,仍沒辦法清楚看到
角色,更沒辦法瞭解所謂劇情到底是什麼。《女兒》就像散文
被融解進小說一樣。

  再來,因為這樣的作法,你能看出《女兒》將「虛構」推
至認知的極限,故事中不斷生出故事,然後可能被意象切開,
平行生出故事,或者扭成其他故事的一部分。你很難清楚理解
自己到底在故事的何處。

  要說炫技……我沒辦法否定。我的難處,不在於駱以軍刻
意複雜難解的設計,而是我該如何說服讀者這本書的價值,以
及能如何讓《女兒》更好。

  不是讓這本書變得符合我的喜好,而是讓這本書更好。

  首先,《女兒》並不全然屬意識流,他有使用類似的技巧,
可是駱以軍的作法是直接將旁白扭曲。連貫性是這本書的一大挑
戰,讀到五十多頁時,我大概放棄將章節之間的旁白視為同一個
體,或於任何角度、程度相似的個體。

  再者,這本書帶著相當比例的口語。如果像我這樣洋洋灑灑
不多想地隨便寫網誌,口語不會有差,因為不管怎樣品質都很低,
可是,書本不能這麼做。校對個五、六次,將文字為了小說中的
故事修改到極致,是所有小說家都應該有得最底限尊重。

  這也是為什麼我不喜歡網路小說時體書化。

  如果有看過駱以軍的訪談影片,或是他的演講,你就能發現
他話太多,太雜,太沒有章法地亂講故事……就好像這本書一樣。
他做著他喜歡做的事,創作本應如此,製作精美的商品,則是另
一回事呢。

  最後,是綜合前兩者,這本書的散文化。

  他述說的說故事的故事,幻想著的幻想。

  然而,當你必須這樣後設思考時,便代表你已經觸及人類感
知、智能的極限了。例如,以三次元上的投影來觀看四次元或更
高次元的形狀。

  人腦的設計,並不是用來觀看更高的次元。

  我不想潑冷水,說這種嘗試沒有價值。但他寫得這樣隨意,
讓我真的很難賣。

  《女兒》毫無疑問,是台灣今代中文小說最強的作品。如果
能將語言練到這樣的極致,我想你隨便亂寫也會有人想來捧你的
懶趴。

  我不會建議任何人,和他寫同樣的東西。老實說《女兒》不
是有趣的故事,它的文體讓故事的重量被沖散,意義的扭曲也讓
閱讀變得難以忍受的體驗。人腦有著天然機制能辨認出模式,但
讀這本書卻像看著過於複雜的AI編碼。

  明明虛構和故事非常簡單,卻被搞得這樣複雜,真的很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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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泠然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